香港國際象棋冠軍 梁浩恩贏棋易搵工難
- Ho Yan Andrew Leung
- Jun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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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 Go在人腦圍棋戰擊敗韓國棋王李世乭,電腦取代人類的說法又再翻炒。其實早在1997年超級電腦「深藍」已擊敗過俄羅斯國際象棋棋王卡斯帕羅夫(Kasparov)。2016年香港國際象棋錦標賽冠軍梁浩恩(Andrew),以過來人身份告訴大家,贏一盤棋比追女仔或找一份心儀的工作易得多,在勝負之間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友情、道德、夢想……
Andrew今年24歲,中學讀九龍華仁書院,大學讀香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後負笈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攻讀選舉政治碩士。這樣的背景和學歷理應如沐春風,但去年12月拿到畢業證書後,過了4個月失業的日子。幸好,國際象棋扶了他一把,就像12歲那年失戀一樣……
「12歲那年失戀,閒來無聊想找點事打發時間,就這樣接觸了國際象棋。」Andrew淡然地說。不過,他強調愛一樣事情有許多理由,很難給一個具體的原因。「如果你有一個很具體的理由,可能你不是真的很喜歡。」記者和他在伊利沙伯體育館的走廊席地而談,當天正進行國際象棋比賽,下層的羽毛球館傳來殺波的聲音。
Andrew除了中學時代參加國際象棋比賽外,直到去英國讀碩士時才偶爾參加一些比賽,2014年更在London Chess Classic Weekenders Tournament獲得冠軍。「一些比賽如有棋手缺席的話,他們會提供酒店和交通費用,讓我參賽。」可惜,香港國際象棋的發展並不理想,很多比賽連獎盃也欠奉,更別提商業贊助。
記者看過他在浸會大學讀書時的訪問,當時他正要參加模擬聯合國的活動,他這樣形容自己:「叫我把意見說出來不難,但要我將論點化成一段文字,的確令我頭昏腦脹……可能我『得把口』。」眼前的他說話猶豫,絲毫看不出在中學和大學時代,擔任過中、英文辯論隊的隊長,還拿過英詩創作亞軍,當然還有許多學界棋類比賽的冠軍。
「我總愛在這裏看他們打球,羽毛球跟國際象棋很像。人們很用力擊球,但它始終飛得很慢,雙方也盡力東飛西撲。棋也一樣,人們可能看到棋子一直停在棋盤上,好久才走一步,但背後其實考慮過很多可能性。」他愛思考,這幾個月更是如此。
人生往往也是如此,你愈努力去打(追求),進展往往更加慢,像慢悠悠的羽毛球。Andrew這幾個月感受很深。
「國際象棋賽事1月開始,3月中結束。期間我一直等待一家非牟利大機構的面試,那是一份我很喜歡的工作。」2016年香港國際象棋錦標賽冠軍後,一度點燃起他參加國際象棋比賽的雄心,舊生好友也紛發短訊道賀,但背後掙扎無人知。「他們不知我是無所事事下才參賽。不拿冠軍很難跟人交代,我覺得我拿冠軍是逼於無奈的,當然值得慶幸……」他深呼吸後說。
參賽掙扎
他希望有商業贊助從而走上棋手之路,但很快發現此路不通,畢竟國際象棋在香港屬少眾。他又不太想找九華舊生會幫手,甚至想過向朋友湊夠5萬港元旅費,就可參加今年9月在阿塞拜疆舉行的國際象棋奧林匹克賽。在國際象棋與工作之間掙扎,在正職和兼職之間掙扎,在教國際象棋大班和小班之間掙扎,Andrew發現世事比棋局複雜多了。
「我表姐說我應該先找一份全職工作, 然後騎牛搵馬,一兩個月後辭職,總比現在做兼職好。但我的想法是,如果做全職必須有commitment,不能夠做一兩個月就走。我做辦公室助理兼職,她又說我的學歷不應該做這些;我覺得在道義上,這份工不重要,易找人取代,那我走就不會太影響公司。」Andrew一臉疑惑地說。
表姐的意見也許符合商業社會的趨勢,「她說:『公司炒你都不會跟你講義氣啦!你做事情盡責就可以啦!』她說我對自己不夠負責,我覺得很搞笑,怎樣才算對自己負責任?大家可能覺得那樣很正常,但我自己有這樣的道德考慮。我不能做全職,然後突然一天跟老闆說:『我要參加比賽,想走人。』」
他現在也教棋、幫學生補習,同時等待那家非牟利機構的消息。說起教棋他戲言道德潔癖又犯了。「教大班主要培養興趣,教小班才能傳授技術。如果你有興趣根本不用上大班,所以上大班根本浪費錢,但如果我把大班轉小班,別人會說你為自己撈學生……」Andrew面對許多兩難的局面,搵工面試給他更大的煩惱。
他讀政治出身,知道那家機構能發揮更大社會作用,透過撥款解決很多政府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在他心中是最理想的工作。可是問題又來了,他深吸口氣說:「我是應該在面試時跟他們說要參加棋賽,但這樣他們可能不會請我,我又很喜歡這份工作。如果我面試成功後才說的話,好像又不太好!兩難……」訪問後幾天,Andrew說他選擇了工作,寧願把棋放下。
心情矛盾
他的抉擇一點也不令人詫異,訪問時他說:「家裏給我壓力不大,但我覺得一個人到一定年紀,總想……給一些錢家裏。」家人不太支持他全職捉棋,「他們覺得連自己也負擔不起,捉棋就是奢侈品。但我想如果我現在不參賽,將來工作穩定、結婚生子後更沒機會,到我退休了又輪到腦子不靈活……哎!我又想不通啦!」
Andrew很博學和幽默,只是最近的矛盾令他顯得壓抑。記者說體育、網媒經常搞「眾籌」,找人籌款是很普遍的事。他說:「但香港水平那麼低,值不值得別人支持呢?韓寒說過米芝蓮答應贊助車胎,但不要貼那麼多貼紙。韓寒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結果炒車!對方來電說:『你把貼紙撕下來沒有?』哈哈!」這是他那天難得的笑容,但其實讀書時代他經常笑。
記者問他與棋做朋友寂寞嗎?他搖搖頭說:「不知道。記得李天命曾寫過:如果你慣了寂寞,到你死的時候會比較舒服點。我覺得沒什麼的,睡覺、上厠所不都是一個人去?」
當初接觸國際象棋與失戀有關,而他覺得捉棋比追女仔容易,「這其實很正常,你去問科學家、太空人、數學家,開火箭、解數學難題難,還是追女仔難,他們肯定說追女仔更難!」
他說話帶幽默,總是吝嗇笑容,甚至以「哼」一聲取代笑聲。社會的現實、職場的碰壁給他的壓力不小,「我覺得……唉!讀書時學了很多,就是沒教我們找不到工作時怎麼辦,我好想有人告訴我怎麼做。我覺得畢業後所有問題都湧現,個個以為讀好書,出來就能找份好工作,但我覺得一些問題沒有處理過……連續3個月找不到工作該如何做?」他慨嘆道。
任何人都經過20出頭的煎熬歲月,那是患得患失、自相矛盾、內心掙扎的階段。Andrew自己也說能找到好工的人佔少數,那他更應該學會隨心所欲了。
「你10年後回想今天的困惑,也許會一笑置之。」記者說。
他說:「但願如此!」他承認自己是社會上比較幸運的一群,「經濟壓力不大,讀過大學,還去過外國讀書,更多年輕人比我不幸,所以我對他們是感同身受。」
記者希望他能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 更不要就此放棄追逐國際象棋的夢。
撰文:吳雄
攝影:陳縱宇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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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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