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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鞋子

實人說謊,有點兒像在白飯之中嚼到魚刺,給人一種不期而遇的傷痛。

週三如常到中環的學生家中上課,兄弟兩人都在國際學校念書,每週都是五歲的哥哥先上國際象棋課而弟弟則到足球會上足球課,然後弟弟回來之後則到哥哥上課。父母對於一對兒子寄予厚望,而本身對於教育很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多次交談之後也從他們身上學習到了不少東西。

形式上要先說說,上國際象棋的個人課,做練習題的時間要比玩耍的時間多。

普通的興趣班的收費大概是150-200,一個小時要做得好課堂管理,讓一些對於下棋稍有興趣的學生可以有適量的學習和接觸又不至於對他們構成太大壓力,通常都是十五分鐘老師講,十五分鐘一起做,三十分鐘小孩子自己下棋然後老師有空過來看一下講一下。

個人的興趣班收費約一倍,而形式則比較靈活也講求學生的主動性和耐力,上課時會比較多以發問問題的方法去引導思考,離不開:1)你觀察了什麼?2)你認為問題在哪裡?3)你認為應採取什麼方法處理問題 4)問題是否被處理好,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四道問題一再被出名的教練如J Aagaard重覆,說穿了過不是了還很基本的科學方法:Observation、Hypothesis、Candidates、Experiment。

如果練習樂器如鋼琴小提琴,用弓的力道和指法都要老師親身傳授,那麼學習思考的方法,老師就更需要親身的一對一掌握學生的觀察和思考模式,再加以引導。遇上不懂得解決的問題,學生就不被允許只在練習簿上做題目,而必需將題目用棋盤擺出來。這就像數學,你不懂就不能在腦裡做,只要把東西都寫出來的話就很明顯能知道思想錯在哪裡。下棋也直接了當,放出來用棋盤實物去做就好。哥哥其實對於下棋很有興趣,題目上也沒有每課要做太多題目的困難,現在小孩都很忙,所以能在課堂上完成的都不會考慮帶回家。

只不過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懶惰,遇上不懂的題目硬是不願意好好的將題目放到棋盤上,硬是要自己來,又做錯,又不改。只能每次都替他取好需要的棋子和整理棋盤,然後三催四請之下他自己逐格放上去,每做三題休息三分鐘,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能完成十道題。做是做了,但他不算是很有自發性的去,拖拖拉拉,好像還是別人求他學下棋而不是他自願的。

下課了,當傭人姐姐要哥哥穿上鞋子時,他的情緒好像有點高漲(我和他在上完課後也玩了一會兒),把鞋子就甩到傭人姐姐的臉上,說「Why don't you help me put it on」傭人姐姐有點警訝,但是也勉強壓住了,低聲說:「If you keep doing this, I will tell your mama」後來又一番掙扎才替他穿好鞋子。眼看著這一切,就用Whatsapp告訴了他的父母。

傭人姐姐大概是不會告訴父母,因為他們既愛護也畏懼她們的小主人,所以也就覺得是小事一樁沒特別在意,那怕被當面甩鞋子可以得上是一種非常無禮到受辱的動作。哥哥的情緒高漲,猜他也不是有意要羞辱傭人,但很多時候有意無意地過了火的玩笑總是最傷人。有好些地方慣了無條件地得到,慢慢就會變成理所當然。

半帶歧視地說,這類情況多發生於一些比較富有的家庭或學校,耳濡目染之下會養成不懂待人接物的風氣。但又反過來而言不知怎的,這件事觸動到我的原因也是因為替小孩子穿上鞋子出門再也正常不過,踢鞋子甩鞋子的問題也不罕見,只是當受氣的人換成了傭人姐姐,而傭人姐姐又對於這樣的問題默不作聲,加上小孩子實在是有點盲目著了魔的情況之下才做出這樣的行為。沒有惡意可算是求情的理由,但不是脫罪的考量,這件事的嚴重性也不會因而就變得更輕微。

事後他的父母說,不單和傭人姐姐說了要向他們報告哥哥處事不當的地方,同時也反問了哥哥到底他是誰,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是一個會亂發脾氣傷害一些愛我們包容我們的人,難道是想成為一個這樣的人。哥哥搖頭說,不,我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媽媽說如果我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也不是那樣的人,就要以行動來證明給其他人看,我們絕不是那樣的人。他的父母顯然是將Bezos的那句話(Cleverness is a gift, Kindness is a choice.),身體力行的教導自己的兒子,也沒有分明的斷定對錯,而是王陽明一樣從人心之中誘導出善意,要兒子反思他到底需要以什麼的行為來做一個怎樣的人。這也是很Adler而非Freud的取向,我們的行為將可決定了我們能否作出改變,而完全不受過去影響。

寫到這裡已經深夜兩點半,想起Alden Nowlan的那句話(The day the child realizes that all adults are imperfect, he becomes an adolescent; the day he forgives them, he becomes an adult; the day he forgives himself, he becomes wise.),還有年少無知得罪過又早已在我生命之中離開的那些人。

這孩子很幸運,有這樣明白事理的父母;我也很幸運,最少現在年紀不輕,還有機會親身從不同父母的身邊學習到各種教導子女的哲學和方法。或者我的子女,他們的童年會比爸爸更幸運更幸福更少一點遺撼;而如果真的能這樣的話,也許我雖然不太幸運,但看著孩子也會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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